具有“乡土”气息的文化更“香”
中共岐山县委常委、组织部长付杰
横水河从朱家塬村旁流过,河滩上满是芦苇。微风吹过,芦花成了白色的海洋。
秋末冬初时节,村民们赶在下雪前将芦苇收割回来运到空地上,准备编席。剥掉芦苇叶子,破篾子。篾子要宽窄均匀,细苇秆用篾刀一分为二,粗的用一头三孔、四孔的穿子分为三或四。看似简单的操作却是个技术活,稍不留神手就会被划烂,积年累月才能掌握当中要领。破好的篾子经水浸泡后,平铺在地面上,用石碌碡反复碾压。碾苇秆的碌碡比碾麦的碌碡更大,一个人推大碌碡比较吃力,往往要家人帮忙。看似简单的循环往复其实蕴含着默契和亲情。篾子被碾压后软得像皮子,提起一根能像鞭子一样甩起来。以经纬为基础按照一定规律挑上压下,从中间往四周编织成席,席茬子用撬席刀子塞到席背面。编席虽然不是体力活,但长时间低头蹲着十分伤脊椎,技术熟练者一天才编织成一领席。席子一尺约为九寸。编好的席交到生产队记上工分,由两三个人统一带到集市上出售,补充农业生产在冬季收入的不足。土地承包经营权到户后,手艺人编席热情不减,每领席子能挣一元钱,增添了一份润家的收入。
六七十年代,朱家塬村的苇席产量居全县之首,畅销陕西、甘肃、宁夏三省。朱老汉是朱家塬村编席人中的佼佼者,农闲之余,他常坐在田边的晒场上编苇席,好奇的孩子们蹲在他身边围成了圈。编席是朱家塬村老一辈人魂牵梦绕的记忆。
东边的天空微微现出红光,朱老汉早已起床收拾停当,院子里一辆电动三轮车满载着苇席。怕打扰家人休息,朱老汉轻手轻脚开了院门,把车骑到院外,又回来小心翼翼关了院门,这才向村外一路驶去。每年县城东关会的时候,朱老汉都去赶会摆摊卖席。虽说现在买席人越来越少,但朱老汉却闲不下来,他总觉得这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不能在自己手里断了。习习凉风抚着朱老汉满是沧桑的脸,他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几岁,浑身充满干劲。
朱老汉挑了个路口的好位置,把样品仔细摆放好,其它的还放在车上用塑料布盖好,生怕落了灰尘。太阳慢慢挪到头顶的位置,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停移动着,却鲜有人在席摊前驻足,朱老汉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一层汗珠。太阳渐渐西落,朱老汉的心也越来越沉,这一整天下来,他只卖出了几张厨房用的席盖,苇席竟是一张都没有卖出去。回到家中天色已暗,儿子早已下班回来,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饭。简单可口的农家饭赶走了一天的疲累,一家人坐在炕边拉起家常。儿子劝父亲不要再去卖席子了,他说现在哪里还有人用席铺炕。朱老汉连连叹气,虽然心里不服气,嘴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。
家人都已入睡,朱老汉躺在炕上辗转反侧,回想起年轻时候对席文化何等痴迷。南北朝以前没有桌椅凳,席既是坐具,也是卧具,在人们生活起居中扮演重要角色。随着社会文明推进,席的制作工艺逐渐成熟,种类也更加丰富,对于席的使用形成了一套礼仪制度,材料选用、制作工艺、尺寸规格、装饰、陈设方式及坐姿、坐序都有规范。当时,席的应用范围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,从天子、诸侯的朝觐、飨射、封侯、祭天、祭祖等重大活动,到士庶婚丧、讲学、娱乐、日常起居都离不开席。思绪越飞越远,不知不觉朱老汉已进入梦乡,梦中的他成了古代人,正坐在一处凉亭中读《周礼》……
朱老汉的孙女快要出嫁了,小两口打算举办一场中式婚礼,央求爷爷替自己编席做婚品。如今人人平等,席子再也不是身份的象征,朱老汉只想为孙女小两口编出最华丽的婚品。良辰已到,新娘子头顶红色绣花盖头,金色丝绦垂在四周,身着红绸汉服端坐轿中。三声炮响,新郎到客厅正中候着,新娘被背下轿立在一块席上,另一人在前铺一张席,新娘跨一步,那人再将踏过之席转到前面,新娘再进一步,如此往复,直至走到新郎面前。转席之礼毕,二位新人面向亲朋,几位高堂也是一身古装,解履跪坐在一张张华美的席子上。叩首拜过天地、高堂、对拜之后,新娘和娘家人早已泪眼汪汪。朱老汉笑中带泪,仿佛自己亲手编出的席子带着他穿越了古今,看着宾客们既惊奇又赞叹的眼神,他心里暖洋洋的,自豪感油然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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